011
许诺最终没有死,她被送进了精神病院。脑部因重创而受损,加上精神的彻底崩溃,让她永远活在了自己的噩梦里。时而清醒,时而疯癫,清醒时便会一遍遍重复着对沈溪诅咒,疯癫时则会蜷缩在角落,惊恐地躲避着看不见的“硫酸”。
法律的审判随之而来,但对于一个已经疯了的人来说,那不过是一纸空文。她真正的地狱,在她的心里。
所有的事情尘埃落定后,城市仿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。我为姐姐重新举办了一场追悼会,这一次,来者皆是真心。
季淮川没有出现。
几天后,他约我见面,地点是我们小时候常去的那家咖啡馆。
他瘦了很多,眼中的神采也彻底熄灭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寂的灰。他将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。
“这是公司的股权转让书,我已经全部转到了你的名下。”他平静地说,“另外,我以溪溪的名义成立了一个设计基金会,用我所有的资产,去资助那些有才华却家境贫寒的年轻设计师。我会用我的余生,来做这件事。”
他没有请求我的原谅,甚至没有说一句“对不起”。因为他知道,任何言语在血淋淋的现实面前,都显得苍白无力。他选择用行动来赎罪,一种近乎自毁的、漫长而痛苦的赎罪。
我看着他,这个我曾经依赖过、也曾隐秘地爱慕过的男人,这个亲手将我姐姐和我推入深渊的男人,心中五味杂陈。恨意已经随着许诺的疯癫而消散,剩下的,是无尽的疲惫和空虚。
“这是你的事,与我无关。”我将文件推了回去,“姐姐的东西,我会自己拿回来。至于你,你想怎么做,是你自己的选择。”
他似乎早就料到我会是这个反应,苦涩地笑了笑,收回了文件。
“念安,”他最后看着我,眼中带着一丝祈求,“照顾好自己。”
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。
后来我听说,他解散了公司,变卖了所有家产,真的去做了那个基金会。他再也没有出现在商界,像一个苦行僧,背负着沉重的枷锁,走向了没有尽头的赎罪之路。
我处理完国内的所有事务,将姐姐的设计手稿重新整理出版,为她正名。然后,我订了一张去国外的单程机票。
离开的那天,天气很好。飞机穿过云层,阳光洒满整个机舱。我靠在窗边,俯瞰着这座承载了我所有爱恨的城市,它在视野里变得越来越小。
大仇得报,可我并没有想象中的轻松。心中那块因仇恨而燃烧的焦土,如今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灰烬。
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,要去哪里。
但没关系。
我终于可以为自己而活了。
我闭上眼,姐姐的笑脸在脑海中浮现。这一次,不再是冰冷的遗照,而是记忆中那个温暖明媚的她,在阳光下对着我微笑。
飞机划过天际,留下一道长长的白痕,像是一场盛大的告别。
我的新生,从此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