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人低声咳嗽了一下，却又很快攥紧被子，压抑下来。

他没注意到我已经踏进屋内的动静，只是单纯下意识的不愿让我担心。

身后，老妇人端着碗走近我身旁，轻声道：“姑娘，中午我来给他送饭，他竟一口也不肯吃啊……这样不利于养伤。”

我从她手中接过碗：“没事，让我来喂吧，你先下去。”

我走到顾霁川面前，轻声问：“皇叔，怎么不吃饭？”

我将一勺饭递到他嘴边：“不吃饭的话，身体可养不好。”

“我们早点恢复体力，早点回宫，还能找太医为你医治。”

顾霁川眼眸缓缓一转，寻着我出声的方向看来，薄唇抿了抿，才吐出一句话：“……我……不饿。”

他难得有这样固执任性的时候。

我也耐下心来：“吃一口吧，好吗？”

“你不吃的话，身体会撑不住的。”

我把勺子抵在顾霁川唇边，甚至带了几分强硬。

可他始终紧抿着唇，不肯张口。

顾霁川垂在身侧的手一点点收紧。

他其实不畏死，也不惧失明。

只是不该……

不该是在如此狼狈的时候，面对林清月。

我知道劝不了，无奈地放下勺子。

室内一时陷入沉寂。

清风阵起，拂动树影婆娑之声。

我忍不住再次开了口：“要是等到陛下他们过来，而你又出了事，我万死难辞其咎。”

许久许久。

顾霁川终于出声，却是说道：“本王会留下书信，让他们莫要怪罪于你……”

“这里没有笔墨纸砚，你写不了的。”我低着头，声音有些哽咽：“为什么？你不该和我一起跳下来的。”

我突然很懊恼，如果顾霁川没有随我一起跳下悬崖，是不是就不会这样？

半晌，顾霁川才极轻的笑了一声。

随着衣袂轻轻摩擦的声音，他抬起手下意识想要摸摸她的头，却找不到方向。

我看见后，握着他的手，缓缓低下头。

而后便听见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：“月儿，你一直都弄错了一件事。”

“自你出征，我与你分离之后，走的每一步，算计的每一件事，都是为了让你回到我身边，万事不悔。”

我眸光一颤。

顾霁川继续说道：“所以之后，去边关救你突围，不悔。”

“与你一同跳下悬崖，不悔。”

“如今双目失明，亦不悔。”

顾霁川自嘲的扯了扯唇角：“月儿，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光明伟大……”

我怔然许久，心也仿佛被丝线缠绕紧紧绞在一起。

许久，我轻轻笑了一声，说不清的涩然：“是啊，我早该知道的。”

“你是个比谁都擅于伪装的凉薄之人，为了想要达到的，可以抛弃一切，甚至可以包括你的感情。”

顾霁川唇角的自嘲更深，仿佛在灵魂支离破碎后又再度重塑，却已经有了裂痕。

“本王……永远都是胤朝的摄政王，为了胤朝，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。”

我早便知晓，轻笑一声：“王爷苦心，我自当理解。”